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水鏡閣(一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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水鏡閣(一)

水鏡閣瀕臨海岸,其中的建築也多為寬敞明亮的類型。走在水鏡閣中,可以聽到海浪的聲響,聞到海水鹹濕的氣味。

相較於醉雨莊,碧濤山莊距離水鏡閣更近。段楚己和白偀等人趕到水鏡閣時,明夙已經帶著碧濤山莊的其餘人先到了幾日。

正氣盟和水鏡閣這次是鐵了心要把陣勢弄大,所以發邀請時,也沒有漏掉碧濤山莊。

而岑如火也沒有設法阻攔白偀等人進入水鏡閣。按他的話說,“要你們看著藥人被煉成才有趣”。

水鏡閣地方寬敞,給每個門派都安排了單獨的院落居住。隨明夙一起來的碧濤眾人,除了幾名長老、部分出挑弟子外,還有白偀等人熟悉的印巖和喬浮。

“我預感要打架。”見到許久不見的白偀等人時,明夙笑道,“所以特意多帶了些人手。真要打起架來,我們氣場上不能輸。”

段楚己道:“抱歉,掌門,知道左夜是藥人之後,我們本該保護好他。是弟子們疏忽了。”

明夙之前已經從他的飛鴿傳書中了解到了事情的來龍去脈。她道:“事已至此,自責也無用。我們還是想想之後該怎麽辦罷。”

明夙註意到眾人之間的白偀,特意把她叫到前面來,溫聲對她道:“你和左夜之間的事,我略有耳聞。別擔心,我們一定會救出左夜的。”

白偀有些驚訝,沈默了片刻道:“本來,碧濤山莊可以置身事外的。我們是不是連累了山莊呢。”

明夙笑道:“你想太多了。我幫你們,可不僅是因為你是我們山莊的弟子。”她放下茶盞,沈穩又淡定道,“一旦藥人被修煉成,就會變成整個江湖趨之若鶩的稀世珍寶。到時候,整個江湖的勢力都會被重新洗牌。說得難聽點,我們既不能將藥人占為己有,引來整個江湖的紅眼覬覦;也不能放任藥人被其他門派擁有,讓其他門派在江湖中稱霸,致使我們仰人鼻息而活。”

她說起這話時,眉眼間帶了一絲殘忍:“所以,白偀,我不是為了幫你們,而是在為我們整個門派打算。這件事最好的結局,就是藥人不存在,讓一切恢覆原樣。你能明白嗎?”

白偀:“我懂.”

明夙笑道:“放心,到了最後,我相信我們大家都會安然無恙。現在,讓我們討論下三日後的滄珠酒宴該如何應對罷。”

正氣盟和水鏡閣為了歡迎各方來客,特意在三日後設下酒宴。在讓大家交流下感情的同時,主要目的是為了讓來客見識下藥人的存在。畢竟,絕大多數門派之前對藥人之事聞所未聞,現在對“神藥是否存在”還抱著將信將疑的態度。一個酒宴,是讓大家見證藥人的最好時刻。

他們把酒宴取名為“滄珠”,寓意藥人是海中被遺失的寶珠。

晚上,白偀坐在屋頂上想:那是我的滄珠。

左夜的確彌足珍貴。他合該受人矚目,可是不應該是因為他身體裏流淌著能被煉成神藥的血,而是他這個人本身。

他靠自己努力所習得的高超醫術;他歷經黑暗依然願意保持善良,寧願傷害自己也不願意傷害別人的柔軟底色。

左夜就像是這個季節。深秋之中,哪怕隨時面臨著破滅的結局,但是依然保持柔軟而溫柔的淡褐色基調,如雲如雨般,包容萬物。

這樣的人,不該落得個成為藥人之血容器的下場。

三日後,水鏡閣在其最寬敞的大殿中舉辦了滄珠酒宴。

大殿華貴異常,四處燃燒著熊熊火把,為寒風瑟瑟的深秋增添了暖意。

各大門派、武林世家齊聚於此。有本次大會的東道主,水鏡閣;名門正派之首,正氣盟;惡名昭彰的殺手組織,碧濤山莊;以毒藥聞名於世的門派,黃泉谷;世代只收女弟子的門派,萬花宗;以打造神兵利器聞名於世的門派,奇兵閣;除了這些別具特點的門派,還有很多白偀等人之前在正氣盟的論劍大會上見過的尋常門派......各門各派,各顯神通。

齊嬋悄聲對白偀等人道:“我還是第一次見到這麽多武林門派。上次論劍大會都沒這麽多人。‘藥人’的名號還真是不容小覷。”

郁蕪在旁邊聽到了,對她們解釋道:“上次論劍大會來的只有弟子以武功高強著稱的門派,譬如我們門派。簡單點說,像我們這樣的門派,弟子主力就是一群打手,但江湖上可不只有會打架這一種本領。比如奇兵閣和黃泉谷,他們弟子雖然不怎麽精通武藝,但他們擅長制作武器和毒藥。這兩樣東西是行走江湖常備之物,需求量很大,因此他們雖不擅長武藝,但憑著這兩項技藝,不但令他們門派在江湖上頗具盛名,還賺得盆滿缽滿。”

齊嬋若有所思道:“看來,要想在這江湖上生存,方法的確多種多樣,遠遠不止憑借武藝這一種。”

郁蕪笑道:“那當然了。其實,人為財死鳥為食亡。江湖上各門各派,無論采取何種手段,所求的不過是一個‘利’字罷了。”

弟子衣食住行、門派各式建設,無一不需要錢。有了銀錢,門派才能生存下去,各門各派都一樣。只是每個門派選擇的手段不同,堅守的信念也不同。

幾人又聊了一會江湖諸派的軼事。只見大殿內人來人往,大家都忙著寒暄,卻沒人有提及正事的意思。

白偀扣在桌面上的手微微收緊:“為何他們遲遲不開始談及正事?”

郁蕪道:“別急,他們有得磨蹭呢。酒宴要持續幾日,自然不可能第一日就揭曉全部。”

白偀仰頭飲盡杯中酒,放下酒杯道:“那我出去透透氣。”

齊嬋:“好。要不要我陪你去?”

白偀搖頭:“不必了。我轉一圈就回來。”

她獨自走到殿外,在廊下散步放空。海風的氣息很舒適,庭院中的楓葉也紅得喜人。

白偀知道如今水鏡閣必然會嚴加看守左夜,不會給任何人可乘之機。所以她沒有做以卵擊石去試圖營救左夜的事,只是靜靜站在廊下賞楓。

白偀看著楓葉一片片雕零,落到地上。她身後突然傳來一道聲音:“白偀,抱歉。”

白偀回頭,看見來人是阮紅。

阮紅坐在輪椅上,眼神滿含歉意。

白偀轉回眼,視線重新落到楓葉上:“事情又不是你做的,沒什麽好道歉的。”

阮紅將輪椅向前轉了一段距離,在她身邊停下,同樣轉眼看向庭中楓葉:“我之前並不知情,如火他什麽都沒有告訴我。還是正氣盟在武林中廣發邀請,我才知道了事情始末。等我去問如火時,他已經把左夜送來了水鏡閣。白偀,我很抱歉,是我沒有管教好如火。”

白偀歪頭問她:“那你現在知道了事情始末,你又打算如何做呢?若我沒猜錯,你既然已經出現在這裏,就代表醉雨莊的立場是支持藥人一事的吧?”

阮紅艱澀道:“如火他,畢竟是我養大的孩子。白偀,我知道如火他心腸壞、他狼心狗肺。可是,作為母親,我不能在這個時候背叛他。”

白偀並不意外阮紅如此回答。她輕笑一聲道:“那你現在說道歉,又有什麽意義呢。”

每個人都在心中有一桿秤,將親疏遠近分得清楚。即便阮紅對左夜愧疚多年,即便左夜曾經救了阮紅的命,但是在自己的兒子和左夜之間,阮紅還是毫不猶豫地選擇了包庇岑如火。哪怕她知道岑如火做的事有多殘忍、多惡劣。

在無事發生時,人人都可以自詡正義。但是若真面臨在親人和良心間的抉擇時,很多人都無法舍棄自己的親人。

這樣的道理,白偀能明白,只是無法認同。

阮紅現在還在對她道歉。白偀相信她的歉意是真的。可是白偀也知道,若讓阮紅現在去阻止岑如火,阮紅是不會去做的。

白偀:“不必再向我說道歉,你沒什麽對不起我的。”

她說完後,不打算再將對話繼續,轉身欲走。

阮紅喊住她道:“白偀,恕我直言,這一次你救不出左夜的。如果你願意,我可以用別的方式補償你......”

白偀猛然回頭,這一次眼裏有了淺淡的怒意。

她道:“我再說一遍,你不用向我道歉。你對不起的人是左夜。”

為什麽阮紅一直向她道歉?為什麽阮紅總是默認左夜是她的所有物,只要解決了她就萬事大吉?

白偀一字一句對阮紅道:“左夜他並不屬於我,他屬於他自己。他有他自己的價值和喜悲。你確實該愧疚,但那是因為現在以及過去,你和岑如火的所作所為會讓左夜感到難過、痛苦,讓他經受不公的待遇和折磨。你真正應該為之愧疚的是你們傷害了他!傷害了一個無辜的人。而不是因為害怕我報覆。”

阮紅感到臉上火辣辣的。她咬牙道:“白偀,你真得要報覆我們嗎?為了左夜這樣一個接下來很可能被終身囚禁的人,值得嗎?”

白偀她終於發現,她和阮紅說不到一起去。

她和阮紅的立場從來不同,或許從一開始就註定是敵人。只是過去,阮紅曾真心實意地想要彌補左夜,才讓白偀對她有了幾分好感。

可是現在,一切都變了。

白偀心中的薄怒很快散盡。她一向不會和自己的敵人生氣。

她感到有些憊懶,因此只簡短道:“等左夜安好之後,我會讓岑如火為他的所作所為付出代價。但那是我自己的事,和左夜無關。同樣,要不要原諒你、要不要接受你的歉意,那是左夜自己的事,也和我無關。”

白偀最後一次望向庭中火紅的楓葉,淡淡道:“所以,你那些抱歉的話,還是留著對左夜說吧。你真正對不起的人是他。”

說完之後,白偀不再理會阮紅,轉身離開廊下,回到殿中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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